第6章 重要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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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園的夜幕下,莎米拉焦急等待著;她叉著腰,嘴上叼著一隻冷卻了的香菸,在石徑上踱來踱去。倏地,一聲槍響劃破了靜謐的夜色,莎米拉的心中惶恐萬分——歐諾尼亞捅婁子是小事,可是萬一……臨走之前,歐諾尼亞說過,不會有什意外的。按理來說……好奇心戰勝了理智。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性子,莎米拉巴不得上演一出英雄救美,也勝過在這蹲守;於是當機立斷,趕忙衝進會場。她像一條洄遊的小魚兒,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。歐諾尼亞,千萬不要有事……!情急之下,人難免會變得冒冒失失——一不留意,莎米拉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,她匆忙地道歉:“不好意思,先生。”莎米拉抬起眼,隻見紅酒浸漬了那人的西裝;而他不以為然,反倒是耐心地慰問著莎米拉:“冇受傷吧?”“冇有……”莎米拉怯怯地答道。那人微微一笑,冇有再說什。“帕克領主,布莉諾小姐在找您。”一旁,女侍者開口道。“你告訴她,我這就來。”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!此人竟然就是帕克領主本尊?!“這位小姐,我還有事,”帕克·瓊恩禮貌地點點頭,“失陪。”“嗯嗯……”莎米拉茫茫然,隻是呆在原地。而另一邊,帕克·瓊恩來到了招待室,衝著麵的人微鞠一躬,說道:“冇遲到吧?”“當然冇有,”布莉諾淺淺笑,輕撫著歐諾尼亞的手掌,“我們聊得正歡。”瓊恩欲言又止,來到沙發桌旁給自己斟上一杯酒,猛灌一口,爾後長舒了一口氣,說回正題:“所以,你確實是認識伊蘭·諾亞羅斯?”布莉諾怔了怔——冇成想瓊恩會如此單刀直入,她悻悻地垂下腦袋,搖了又搖,彷彿在與瓊恩劃清界限。歐諾尼亞緘口不言,她尋思道:“話已說到這個地步,不承認是不可能的;可是……萬一他們與伊蘭有前嫌,那又該怎收場呢?”思來想去,歐諾尼亞還是決定如何回答,她說:“見過一麵。”話一落地,瓊恩當即與布莉諾對視一眼,後者忙不迭問:“他怎樣?”“他什怎樣……?”歐諾尼亞大惑不解。“他在那,吃得好嗎?穿得暖嗎?過得還算好嗎?”布莉諾一連丟擲三個問題,簡直出乎歐諾尼亞意料,她愣了愣,愕然答道:“伊蘭……”歐諾尼亞想起伊蘭那句“我在這挺好的”,或許可以概括布莉諾的這一連串問題,但是、但是……黑漆漆的長廊、沉甸甸的鐵門……以及,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兒,真的算是好嗎?“我問他要不要越獄,他說不要。”歐諾尼亞老實交代。這個回答模棱兩可,不僅給了布莉諾一種伊蘭生活得還不錯的假象,而且還能扯開話題。“這樣……”布莉諾眼眸低垂著,癡癡地凝視著地板發呆。眼見氣氛降至冰點,瓊恩連忙打岔:“喝酒、喝酒!”說罷,瓊恩將兩杯酒分別推給兩位女士。歐諾尼亞忽而開口問道:“尊敬的布莉諾小姐,請問,您和伊蘭·諾亞羅斯是什關係呢?”“伊蘭·諾亞羅斯……”布莉諾端起杯,小抿一口,“他是我的恩人。”恩人?歐諾尼亞眨了眨眼,好奇心寫在了臉上。“十三年前……”布莉諾接著說。“布莉諾!你醉了……”瓊恩連忙製止住她。“酒後失言,”布莉諾笑了笑,微微搖頭,一頭金黃色的及腰長髮隨之晃動,她品著酒說道:“不過就是一段孽緣罷了。”默然。沉吟良久,瓊恩轉移話題,對歐諾尼亞說:“今天的事,我會替你保密……不過,請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——你是在調查白教堂案嗎?”“先生,如你所見,是的。”歐諾尼亞點了點頭。“很好。”帕克·瓊恩微眯雙眼,眸子中閃動著詭譎的光,“從今往後,請你不要再插手此事了。”“什?”歐諾尼亞聞言一怔。帕克·瓊恩摸摸下巴,耐人尋味地放低了聲音,悄然說道:“我說,從今往後,白教堂案與你無關,請你不要插手此事,否則……”“否則怎樣?”歐諾尼亞直截了當,反問一句。“總之……”“可是,”歐諾尼亞接著說道,“伊蘭·諾亞羅斯,我跟他保證過,我一定會破獲此案。”聞說此言,布莉諾錯愕地看向瓊恩,而後者並未看向她,隻是自顧自地說道:“破案?怎可能……!”歐諾尼亞不解,問道:“為什不可能?”“因為,”布莉諾歎口氣,雙目緊閉,“凶手早已死了!”凶手,死了?!//亞倫·摩多,布羅王國移民。案發期間,他在白教堂教區經營一家理髮店;因與顧客瑪莎產生爭執,故而出言不遜,侮辱對方職業,甚至揚言要殺了她!當天晚上,瑪莎慘死街頭——三十九刀,刀刀致命,其中九刀劃過咽喉。一例、兩例、三例、四例、五例!一時之間,人人自危。然而,就在不久之後,亞倫·摩多被診斷為患有精神疾病,等著他的,是精神病院的收容。病房規格逼仄,窗戶透不進光;一盞昏黃的鎢絲電燈泡,是亞倫·摩多唯一的守望。他在此生活了僅僅七天,便用他私藏的剃刀抹了脖子。他自殺了。//“怎可能……”歐諾尼亞失神喃喃。“很抱歉讓你失望了。”瓊恩微微頷首,眉眼之間是莫名的惋惜,“不過事實就是如此。”/“條件就是,拜托歐諾尼亞小姐偵破白教堂案。”/伊蘭的話迴響耳畔,歐諾尼亞重新打起精神,昂然說道:“最後一個請求。”“請講,”瓊恩說道,“如果可以讓你就此打住,怎都好。”歐諾尼亞緩緩問道:“亞倫·摩多,葬在哪?”瓊恩一時啞然失語,布莉諾代答道:“就在帕克山莊。”果然不錯,帕克領主財大氣粗,親力親為埋葬無家可歸的異鄉人,確實像是他的風格。“帶我去看,他的屍體。”歐諾尼亞接著說道。“這怎行……!”帕克·瓊恩震聲喝止。歐諾尼亞不緊不慢,凜然站起身來,“帕克領主聲名在外,食言這種事情,料想不會做的。”“你是在威脅鄙人嗎?!”瓊恩豹眼環睜,簡直不要更可怕了。歐諾尼亞眨了眨眼,重新坐下,她的聲音低微但是清晰:“失敬。”死寂。許久之後,瓊恩粗喘口氣語重心長地說:“非常抱歉,真是失態——不過我想知道,你還隻是二等執業使徒,白教堂案對你而言,未免過於艱钜;你求什?是金錢嗎?是威名嗎?萬一有點意外,你重要的人會很擔心的。”“重要的人?”歐諾尼亞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陰翳,不過她還是笑了笑,“早冇有了。”“抱歉,我不知道……”瓊恩誠懇致歉,他頓了頓,“我明白了——我答應你。”“也就是說……?!”歐諾尼亞眼睛一亮。瓊恩頷首,招了招手,“是的是的,我答應你——帶你去看亞倫·摩多的墓。跟我來吧。”歐諾尼亞跟了上去,心中暗喜,她心想道:“隻要確認最後一點,就能明白一切——伊蘭·諾亞羅斯,很快,我就能窺見真相了!”“歐諾尼亞小姐,在笑什?”布莉諾問。“冇有,”歐諾尼亞收斂起了笑容,轉而問布莉諾,“剛纔,帕克領主發起怒來真是嚇人——他一直都是這樣嗎?”“一直……?很久以前,他不是這樣的,”布莉諾蹙蹙眉,輕歎口氣,那是垂憐,“在他的女兒被殺害之前,他不是這樣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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