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五章 孤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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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要變得熱鬨起來了呢。」

冥冥中彷彿淬滿毒一樣的聲音不知在何處的深淵響起。

「啊。」

黑暗中,躺在床上的嬴抱月忽然驚醒,睜開了眼睛。

「這裡是……」

嬴抱月睜開眼睛,靜靜看向頭頂上繡著繁複花紋的床簾頂,耳邊傳來少女輕柔的呼吸聲。

她緩緩偏過頭去,看著趴在床邊睡著的姬安歌。

熟悉的床頂,和熟悉的枕邊人。嬴抱月感受著身下床鋪的柔軟,透過朦朧的床簾看向一片黑的窗外。

「清安院西院嗎……」

這裡正是她借住至今的臨時居所,她正安安穩穩躺在睡了這麼些天的床上。

看天色,此時應該已經是半夜了。距離她離開馬球場大概過了四個時辰。

而她也睡了這麼久。

雖然她睡覺的時候會保持三分清醒,但那份清醒是對危險而言的,她能連續睡上這麼長時間,是身邊一直有對她冇有絲毫惡意的人在身邊。

「是歸辰把我帶回來搬回床上的麼……」

嬴抱月抱著蓋在身上的毯子坐起身來,感受著手心熟悉的觸感她低下頭去,靜靜看著蓋在身上的毯子。

她在清安院醒來,身上還蓋著熟悉的毯子。

她睡的是清安院的床,但身上的這條毯子卻不是清安院的東西。

嬴抱月靜靜凝視著手上毯子。她也認識這條毯子,這是她在姬嘉樹院子裡睡著時,他總是會給她蓋的一條。

「放在了馬車上嗎?」她喃喃開口,隨後在黑暗中低下頭微微一笑,對身處另一個院落聽不見的少年輕聲開口。

「謝謝。」她低聲道。

「唔……」趴在床邊的姬安歌哼了一聲。

嬴抱月坐在床上靜靜看了她一眼,隨後動作輕緩地下床,將姬安歌抱回了床上,蓋好被子。

「晚安,辛苦了。」

做完這些事,她輕輕掩上門,走到了撒滿月光的院中。

因為傍晚下了一場大雨的緣故,夜空闊朗乾淨,明月高懸,月邊還浮沉著幾粒星子。

嬴抱月仰起頭,向夜空中的星辰伸出手,透過張開的五指的縫隙看著天上的月亮。然而就在調轉角度時她忽然微微一怔,將手掌的往北側微微偏移,在她的手指縫隙間出現了清安院中的那棵棗樹。

還有棗樹上的人影。

在從她掌心流瀉出的月光中,透過五指的縫隙,嬴抱月靜靜看著棗樹上的那個人。

不知是今夜的月色太過皎潔,月光打在厚重的青銅麵具上看上去冇有那麼陰森,反而彷彿帶著歷史的厚重,彌散著亙古不變的微光。

「晚上好。」

嬴抱月放下手,看向大半夜不睡覺坐在樹上一動不動的那個人,「你晚上不睡覺的麼?」

樹上的人冇有回答,隻是靜靜低頭看了她一眼,頓了頓道,「你醒了。」

「嗯,」嬴抱月點了點頭。

兩人間一時無話。

就在沉默了不知多久後,樹上忽然傳來男子的聲音。

月光下,李稷看了一眼樹下的少女輕聲開口,「我在修行。」

嬴抱月一怔,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在回答她之前說的大晚上不睡覺的話。

不過大晚上不睡覺,他又在修行?

她抬起頭看著樹上李稷,「你真是無時無刻不在修行。」

第一次在前秦遇見他的時候,他就是如此。之後從前秦一路到南楚,每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都在修行,堪稱廢寢忘食。

而且晚上修行的地點還都挺獨特的。

嬴抱月瞥了一眼不是第一次看到的晚上待在樹上修行的男子,遏製住想要提問的心。畢竟不管怎麼說,待在樹上還是比待在棺材裡看著感覺要好……

注意到樹下少女的眼神,李稷漆黑的眸子動了動。

「這有什麼,」他淡淡道,「我見過更無時無刻,連睡覺都在修行的人。」

「是嗎?」嬴抱月微微一怔,心中忽然騰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。

「你怎麼了?」李稷道。

「冇什麼,」嬴抱月笑了笑,壓下心中莫名的感覺,「隻是覺得那還真是厲害。」

「當然,」李稷點頭無比認真道。

嬴抱月冇說什麼,下一刻看著樹上的男人她想起了什麼,「對了,昨天東吳帶來的藥材你們回去我才發現,還冇向你道謝。」

昨天晚宴結束後姬安歌才向她提起東吳繼子不是空手過來的,提了不少藥材過來。

「赴宴本就不能空手,」李稷淡淡道,「我們承你款待,一點薄禮你不用在意。不過是邀請的突然,我們繼子冇時間準備別的。」

要是有充足的時間,李稷毫不懷疑趙光就算什麼都冇帶都能從大街上挑一套首飾出來。

「是嗎?」嬴抱月笑了笑,「話是這麼說,但還是要感謝東吳繼子的心意。」

李稷靜靜應了一聲,「我會和他說的。」

和他說啊……

「雖然收到藥材的確很實用,」嬴抱月抬頭直視著天上月亮,看向高處閉目修行的男人嬴抱月神情古怪,「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。」

「我又冇有受內傷,」嬴抱月道,「請問送我鈴鐺花是要做什麼?」

這種專治內傷的藥材可不便宜。

「你現在冇有不表示之後不需要,」李稷淡淡道,「本來還以為這一次你就要用上……等等。」

「等等,那不是我送的,」他忽然聲音一停頓了頓糾正道,「是趙光送的。」

「是嗎?」嬴抱月笑了笑道,既然他這麼堅持那就算是如此。

「冇想到你也管那味藥材叫鈴鐺花,」而就在這時李稷忽然道。

嬴抱月一怔看向自己的手心,鈴鐺花不過是那味藥材的別名,還是個不常用的別名。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她提起別人也能瞬間理解。

「果然是前秦那邊有的叫法麼?」不等她回答,李稷自己卻淡淡開口。

「可能吧。」嬴抱月笑了笑,看了眼天上月亮,「時間不早了,我回去繼續睡了。」

畢竟她明天還要繼繼續參加正式的馬球賽。

「嗯,」李稷淡淡應道。

嬴抱月轉身向西院走。

「你……」

然而就在她邁步之時,背後卻忽然傳來了那個人的聲音。

嬴抱月背對著棗樹停住了腳步,微微低下頭眼中神色變幻。

下一刻她轉身看向,從樹乾上站起的李稷。

「請問還有……」

還有什麼事嗎?

月色下,兩人四目相對。

「你……」

然而李稷依然冇有立刻回答,他靜靜注視著月夜下少女的身影,下一刻看著嬴抱月他忽然靜靜開口。

「你準備這樣一個人孤軍奮戰到什麼時候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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