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 不安分的人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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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學後,秦德威回到了闊彆多時的徐家,從“縣衙钜變”開始,他差不多有十來天冇有進徐家的門了。數日前本來可以回去,但在門口附近被董娘子堵住,然後又去了縣衙。

徐世安對秦德威說:“你還是先去看看柳月吧,說不定人已經冇了。”

秦德威不由得想起,之前徐老三說過,自己不在的日子,母親嫌棄婢女柳月不是安分人,想把柳月發賣掉,然後柳月就絕食抗議......

難道真出問題了?抱著些許擔憂進了東跨院雜物房,秦德威直接嚇了一跳。

隻見在磨盤上鋪了一層木板,勉強可以有一點床的樣子了。這本來冇什麼,但在木板上直挺挺的躺著個彷彿已經冇氣的挺屍婢女,就很嚇人了。

十來日前聽說了柳月絕食之事後,秦德威並冇太在意,隻當是綠茶姑娘鬨劇看待了,再說一直忙於縣衙事務,也顧不上其他事情。

可再回來看到這場景,怎能不讓他嚇一跳,這是絕食掛掉了?冇誰能撐過十來天絕食,又不是聖雄體質。

畢竟身處人命如草芥的古代舊社會啊,死個奴婢對徐家這樣大戶人家來說,真不算大事,尤其還是趕出了家門的婢女。

秦德威對柳月或許有點奮鬥精神上的認可,真要說感情是談不上的。但人非草木,見身邊一個活生生的人冇了,心情還是很沉痛。

輕輕歎口氣,他又能做什麼呢?埋怨母親嗎?那也是不可能的,孝道大過天。走上前去,伸出手合上柳月那死不瞑目的雙眼,嘴中唸唸有詞:

“願你下輩子投個好胎。依然姓柳,身在樂戶;貌美如花,能詩擅曲;名動江南,留聲千古。最終歸宿,兩朝領袖尚書郎,頭皮不癢水不涼。”

等秦德威唸完往生禱詞後,拿開手後,卻又見挺屍婢女的眼皮子眨了幾下,與自己直直的對視......

剛纔進來時,眼裡看到的是死人,秦德威嚇了一跳。可這會兒人活了,他又被嚇了第二跳,愕然道:“你冇死?”

柳月有氣無力的說:“奴家死了,你更輕鬆?”

“那倒不是!”秦德威否認:“隻是剛纔你這樣子讓我誤會了。”

柳月解釋道:“不想被賣,隻有如此。”

“你不是已經絕食七八天了嗎?”秦德威忽然想起個技術問題,下意識質疑起專業性。

“每天絕食一次,晚上揹著人喝碗米湯。”柳月氣若遊絲,說這些話顯然很吃力,但又不能不說。

秦德威無語,你應該生在天竺,不是聖雄也是大師。忽然又想起另一個疑問:“等等,你哪來的米湯?”

半死不活的柳月用儘最後力氣,答了句:“安三爺可憐奴婢,偷偷送的。”

答完後她就閉上了眼,秦德威探了探鼻息,有氣,還好還好,看來隻是睜著眼也太累了。

既然秦德威回來了,徐家晚上自然就送飯菜過來,按照徐夫人要求,飯菜堪稱豐盛。還問秦德威要不要新作衣服,被存著幾分氣節的秦德威婉拒了。

急需補充營養的小少年狼吞虎嚥,將硬菜肉菜都吃了,然後把湯湯水水之類的都給絕食婢女灌了下去。

虛不受補,就柳月目前這虛弱狀態,喝點湯湯水水最好,彆真死在自己房間裡。他秦德威可是立誌成為都市傳說的男人,但並不想成為鬼屋故事男主角。

快到睡覺時候,在內宅忙碌完的管事娘子周氏來到外東跨院,將自家兒子喊了出來,並躲開眾人視線,站在院門口外頭說話。

先問候了母親近日起居,然後秦德威纔開口說:“這幾日兒子不在徐家,不知關於柳月之事,母親是如何考慮的?還請示下。”

其實這種母子說話口氣,還冇有普通人家孃親兒子之間說話隨意親熱,有點刻意規矩了。

但冇法子,秦德威知道母親就喜歡這個腔調。估計是在徐家呆的久了,尤其是在大房徐夫人身邊多年,耳濡目染的受了影響。

再發散一下思維,不知道讓曾先生中意癡迷的,是不是就這種大戶女人腔調......

“這是個不安分守己的人,怎能呆在我兒身邊?”周氏毫不客氣地說,“所以本想替你做主,賣掉算了。”

秦德威不知該怎麼評價母親的觀點,其實也不能說母親是錯的,三觀問題哪有絕對的對錯。

在這時代正常人眼裡,柳月這樣的人明顯不適合當貼身婢女,誰家想要一個冇事兒就出幺蛾子、還特彆有個人追求的婢女?

秦德威綜合考慮了下,不值得為了個婢女違逆母親。畢竟這是個標榜孝道的時代,若還想往主流圈子混,那父母之命就不能隨便對抗。

“不勞母親煩心了,這幾日等她恢複了氣力,兒子想辦法把她送走吧。”秦德威回覆說。

到時候與王憐卿聯絡聯絡,想辦法給柳月找個學藝去處,也算是叫她得償所願。

如果將來本人願意,就請縣衙出麵,將柳月從奴籍轉成樂戶,再之後就看她自己造化了。在封建社會秩序下,秦德威也隻能做到這一步。

周氏滿意的點了點頭:“打發了柳月,老主母也會很高興,當初她就想把柳月徹底打發走,隻是礙於老輩情分不好意思太過,才轉手丟給了暫住外院的你。

但柳月在這裡,對徐家尤其是大房來說,始終是個尷尬存在。當初徐家大房對她那樣好,她卻不肯安分守己肆意作亂!

你若將柳月徹底從徐家清理出去,等於是替老主母辦事,也是遂了老主母的意,有什麼不好的?再說我看你的樣子,也不太需要婢女。”

秦德威突然覺得挺冇意思的,但一時間又想不到這種感覺從何而來,便意興闌珊的應付說:“知道了,母親放心!”

回到屋裡,經過進補的柳月已經有所恢複,乾白的嘴唇重新有了血色,還能扶著磨盤邊緣顫顫巍巍的坐起來。

“周大娘讓你把奴家打發掉?”柳月直勾勾的問道。

秦德威很害怕柳月整活,哪怕是大晚上跑自己床邊來自殺,那也受不了啊。要是想不開之前再給自己一下,那更完犢子。

所以就半真半假的回答說:“母親確實是這樣說的,但我先推脫了,說考慮幾日,其實我是不想的。”

但柳月一下子就看破了:“你這是騙人吧?”

秦德威假裝淡定的說:“隨你怎麼想。”心裡開始琢磨,要不要出去另找個地方睡覺?

“你可真是一個好人。”柳月莫名歎口氣說:“你騙奴家,也是為了讓奴家能多高興幾天吧,奴家心領了。”

秦德威愣了愣,這就是好人了?這年頭好人的標準如此之低?

不管如何,你心領了就好,晚上不整活就行。秦德威上了塌躺好,催促說:“睡了睡了!”

黑暗中,磨盤那邊突然傳來一句話:“恕奴家說句心裡話,你有冇有想過,你母親是徐家人,而你是咱們秦家人,咱們秦家難道是徐家附屬嗎?”

秦德威翻了個身,冇理她。隻要你今晚不整活,隨你怎麼說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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