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勁鬆市西邊是大草原,
東邊是廣袤群山,北邊是俄羅斯,南邊是豐富的濕地地貌,
屬於風景非常好的北方小城。
因為緊鄰大草原,所以城裏城外住著許多蒙古族兄弟姐妹,城市中也蘊藏著不少草原文化。
華父今晚招待客人,選擇的便是一個蒙古包風情飯店。
寬敞的大院,
要不是有個能並行兩輛車的大門,
還以為是個草場呢。
法國人埃米爾下車後,看著整個大院外圍著的一圈木籬笆,繞到後院發現了巨大的馬棚,遠處還有馬場和羊圈牛圈,忍不住讚歎。
在中國的城市裏,
居然就有這樣農場般的自然環境。
而每個圓房頂,
裝飾的如草原蒙古包的房屋建築,更是吸引了埃米爾的注意。
這種獨特的文化符號,
最能征服埃米爾這樣的老外,
而城市邊緣的地廣人稀和親近大自然的氣氛,
更加讓他讚歎。
頭頂藏藍色的天那麽清透,星星無數,點綴穹頂。
乾冽的冷空氣讓人精神抖擻,風吹落房頂的浮雪簌簌拂過麵頰時,不自覺抖的那個激靈更引的埃米爾微笑。
不一會兒的功夫,
他又在院子裏發現了蒙古族人冰雕,
見冰雕裏還亮著小燈,喜歡的直圍著冰雕繞圈圈。
冰雕邊還有個大大的雪人,因為勁鬆雪厚,
雪人也堆的格外雄壯,彷彿一個蒙古族搏克勇士一般。
直到趙孝磊的車也到了,陳春曉下車用法語喊埃米爾進包間,他才停止他的探險。
因為華父提前打了電話預約,蒙古族老闆專門給他們提前準備了半個牛頭,還宰了一隻羊。
華父帶著人往他們定的包間裏走時,包間中主人家撩開簾子迎出來,托舉著哈達,用帶著蒙古族語言風味的普通話,憨聲憨氣的歡迎客人。
大家瞬間被這個氣氛感染,哈哈笑著朝店主和老闆娘低頭接哈達。
埃米爾好奇的有樣學樣,胸口掛著的照相機開始蠢蠢欲動,退後兩步快速抓拍,將這一幕記錄了下來。
一群人才圍著圓桌就座,主人家的鹹奶茶瞬間擺上桌,熱騰騰的給每個人滿上。
大家從冷颼颼的室外進來,喝上一口別具風味的奶茶,身體暖了,嘴巴裏也有味了,笑容於是更甚。
埃米爾砸吧著嘴,起初有些不習慣,喝著喝著逐漸被這味道征服,一邊吹熱奶茶上方香噴噴的熱氣,一邊咕咚咕咚喝起來,腦子裏還在想,離開的時候,非得買一些帶回法國不可。
蒙古族朋友歡迎客人最隆重的禮節就是放五茶,獻哈達、喝奶茶是其中之二。
緊接著便是第三禮,嚐鮮奶。
然後是擺羊背子、敬美酒。
大家喝著鮮奶時,桌上開始陸續上菜。
先來50串薄切碳烤羊肉串,熱騰騰的羊肉串上桌時還在滋滋作響,香噴噴的煙氣裏有孜然等作料的豐富香味,饞的人直流口水。
埃米爾拽著一根羊肉串,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咬著肉往下擼,嘴角沾的都是油,用力一嚼,眼睛瞬間開始放光。
太美味了!
於是,一串,兩串,三串……他吃的停不下來。
當擼到第七串時,半個牛頭上桌了。
半個牛頭骨上,是烹飪的軟爛的牛臉肉,半個牛角連著骨頭,指向天際,格外囂張的樣子。
這麽大半個牛頭上桌,視覺衝擊極大,肉軟彈彈的,泛著油光,肉絲紋理清晰,可以想象這樣的牛肉入口,嚼勁十足,越吃越香……
“大家快嚐嚐!”華父熱情道。
埃米爾瞬間便不客氣了,捏著叉子便往一塊兒大肉上叉去,卷下肉後送入口中,他微微眯著眼睛細細咀嚼。
鼻孔逐漸張大,長長噴出滿足的氣。
“怎麽樣?”華父忍不住轉頭問埃米爾。
陳春曉正吃的滿足,華父突然跟埃米爾搭話,她不得不快速嚥下口中的肉,一邊回味美食,一邊充當翻譯。
“嗯~~~~~”埃米爾舉起大拇指,朝著華父搖頭晃腦,一副滿意的不得了的樣子。
華父哈哈大笑,得意道:
“高盧雄雞也扛不住咱們的草原牛羊肉,哈哈哈!”
陳春曉微笑,這句她就不翻譯了吧。
今晚華父特別高興,陳安通買了女兒的畫,這些人又全是為自家女兒而來,能不開心嘛。
以後不管誰來,隻要買閨女的畫,他都請吃大肉。
他本人天生就享受這樣招呼一群人齊聚一堂的快樂,小時候就喜歡帶著兄弟們一塊兒偷挖別人在山上種的土豆,找個山坳穿上木杈子,烤著吃。
忍著燙,剝土豆皮,跟小哥們兒吹天扯地,是他記憶裏抹不去的快樂歲月。
現如今有錢請客,閨女還出息,雖然自己事業剛起步,但仍覺得意氣風發,誌得意滿。
北方人實在,這個年代尤甚,上菜都用盆。
家常涼菜一盆,涼皮伴著黃瓜子,香油淋在上麵,亮晶晶的,嗅之不僅有黃瓜的清香,還有各種調料的醬香等味。
吃膩了羊肉串和牛臉肉,正好夾一大塊子,大快朵頤,那才爽。
炸蝦片、炸土豆丸子、地三鮮、羊肉湯……菜一樣樣的上,客人們簡直吃不過來。
講究精緻飲食的法國人,吃個什麽都小刀小叉的細細品,什麽鵝肝什麽羊排,一人一塊兒一人一片,最多再配個沙拉什麽的,這就是一頓很豐盛的美食了。
在歐洲,法國菜的確腳踩英意,睥睨美德,但麵對中國美食,那可就冇辦法繼續趾高氣昂了。
埃米爾跟著大家一塊兒大口吃肉,大口喝奶茶,忽然有一種跟超級大美人嘿咻般的酣暢淋漓感。
爽快到就差上手直接抓肉吃了,實在太過癮。
以前,他還從冇有過這種感覺。
北京烤鴨雖爽,氣氛上卻冇有這麽熱鬨,他不知不覺間,已經吃的滿頭大汗了。
那張立體的白麪孔,如今已經粉紅粉紅的,也不知是飯菜太美味,還是吃的太快太興奮。
正當他感慨吃中國菜,叉子用起來冇有筷子順暢時,兩個蒙古族小夥一起端著個更大的盤子上菜了——
草原羊背子到了!
全羊被拆成七大件,烹飪好了又擺的規規整整的在特質大盤子上。
嫩白肉騰著熱氣,大盤子四邊擺著各種蘸料碗,有腐乳芝麻醬,有韭菜花醬,有特質手把肉醬,各種各樣,十分誘人。
大菜一上桌,穿著蒙古袍的老闆再次走進包廂裏,老闆娘端著酒盤子和他們特製的蒙古酒。
酒滴溜溜的倒進蒙古包配色的小銀盃裏,老闆滴哩咕嚕說了一堆吉祥話,在眾人目光注視下,舉杯,對口,脖子一樣,手一送——
乾了!
這是第一杯。
喝完,蒙古族老闆就開始眼巴巴看著眾人。
大家不堪這雙眼睛的深情凝視,忙端起手邊酒杯,紛紛倒滿,然後一起舉杯,喝。
埃米爾從來冇喝過中國白酒,但俄羅斯酒他都喝過,冇在怕的。
結果這一口入喉,整張臉都抽成了一團。
他嘶嘶哈哈的咧嘴哆嗦,掙紮了半天,才緩過來。
身體瞬間更熱了,整個人的嗨度再次飆升。
彪悍的東北人中更為勇猛的蒙古族釀的……還真是非同凡響。
這還冇完,蒙古族老闆的酒杯再次被斟滿,然後舉起,劈裏啪啦漢語夾蒙古族語的又是一堆祝福話。
老樣子舉杯,又乾了。
然後——繼續眼巴巴看著眾位客人。
感情深,一口悶。
我都乾了,你們還等什麽呢?
喝啊!
於是,眾人也跟著舉杯,又是一口……
到第三杯的時候,埃米爾眼睛已經直了。
法國友人今天不僅見識了中國少女的天賦,中國有錢人為了買一個女孩子的畫可以有多大方,中國北方上菜用盆有多豪爽;
還見識了中國天才小畫家她爹的車技有多彪,以及東北草原蒙古包裏的白酒有多烈!
蒙古族老闆敬完了‘草原三杯’,哈哈笑著唱了兩個夾著呼麥的蒙古調子,幫著熱了下場,這才撩簾走出去。
院子裏堆著柴禾燒著篝火,火焰劈啪作響,兩隻大狗老實的趴在篝火邊啃骨頭,遠處是黑洞洞的狂野,零星幾座房屋亮著朦朧的光。
這裏已經很臨近城市外圍了,但那種遊牧民族的氣氛更格外足。
大蒙古包單間裏隻剩下華父和賓客了,大家立即盯上那隻手把全羊。
“上手上手,蘸那個醬料,來都別客氣。”華父站起身,捏起盤子上的一把銀把蒙古小刀,開始幫大家切肉,一人一條,一人一塊兒。
熱騰騰的肉捏在手裏,有些燙手,但最是帶著這股熱乎氣,吃起來才最鮮!
粘上調了韭菜花的特質醬料,大肉入口,拽下來,然後大快朵頤。
牙齒一嚼,肉汁混著醬味盈滿口腔。
口水瘋狂分泌,直呼好傢夥!
全羊手把肉真的草原一絕,香到陳教授不小心咬了腮幫子,香到陳主編放下女性矜持也直接上手捏肉埋頭啃,香到陳安通想在東北多呆幾天。
香到埃米爾雙眼包含熱淚,果然,氣氛到了,真的直接上手抓著吃了。
…
華婕和沈墨撩開厚棉簾子走進蒙古包的時候,全羊手把肉還熱乎著,華母正笑吟吟唱敖包相會。
所有人都望著她,一邊跟著節奏拍巴掌,一邊笑的喜氣洋洋。
華母的口紅已經吃冇了,唱歌時大眼睛彎彎著,眼角隱現皺紋,但她臉上泛著紅光,氣色好,加上神情愉悅,看起來容光煥發,漂亮又有氣質。
她歌曲一唱完,一圈兒人瞬間爆發出雷鳴掌聲。
連相對矜持的陳教授都直呼唱的好。
蒙古包裏燒的熱騰騰的,法國人埃米爾襯衫解開了兩個釦子,露出毛茸茸的胸口臉和脖子和手都是紅的。
熱情的老外大概有點喝高了,華母唱歌時,他一直是站著的,身體伴著華母的歌聲搖擺,還時不時做出兩個舞蹈動作,格外陶醉快樂。
華父的毛背心已經脫了,喝的滿臉通紅。
陳學廣老師的短髮都梳成了背頭,露出光潔明亮的寬額。
其他人狀態也很遊離,顯然都喝了酒。
華婕在母親身邊坐下,沈墨在她身邊,另一邊挨著沈佳儒。
“來,吃肉。”沈佳儒轉頭看一眼兒子,忽然憨厚的笑了起來。
這位驕傲的中年男人平日總是端著,如今喝多了,倒坦白許多,麵對兒子時居然能露出如此淳樸的笑容。
沈墨有些吃驚的嗯了一聲,對上父親的眼睛,格外不習慣。
甚至想跟華婕換個位置。
沈佳儒哈哈笑笑,又夾起一塊兒更大更好的肉,送到華婕碗裏。
憨厚笑容也變得更加慈愛和欣賞。
“……”沈墨撇了撇嘴,果然還是他爹。
整理了下衣服,才捏起筷子,一轉頭髮現小土豆已經雙手捏著手把肉嗷嗚嗷嗚啃了起來。
她這沉浸到飯局裏的速度也太快了,瞬間就跟小兔子似的,大吃特吃起來了啊。
成年人們推杯換盞,天南海北的胡侃,陳安通開心起來了,也站起身要給大家唱一首。
華母最為捧場,呱唧呱唧的鼓掌。
陳安通摸起一個空酒瓶子當麥,想了想便開始唱:
“……風沙之中,追追趕趕……奔奔跑跑沙丘上,馬壯牛強,威威風風馬背上,胸襟開朗……成吉思汗!成吉思汗!……”
正是林子祥的《成吉思汗》。
華婕專心啃骨頭的功夫,還特意舉起雙手隨著陳安通搖擺了下。
給足了買她畫的陳先生麵子。
埃米爾聽著陳安通的歌,雖然聽不太懂歌詞,但這首德國人作曲的歌中的‘成吉思汗’他還是聽明白了。
嚥下口中一口肉,他拉著陳學廣,指著蒙古包牆上掛著的成吉思汗相,慷慨激昂道:
“當年成吉思汗的後人,帶著蒙古族騎兵,直接打到歐洲,都看到地中海了!
“如果不是大汗蒙哥死在重慶釣魚城,蒙古兵肯定就直接推過去了!
“行兵打仗講究一個糧草先行,蒙古族倒好,趕著羊群牛群馬群就出兵了。
“士兵在前麵打仗,糧食在後麵四隻腳自己跟著跑,餓了還會自己低頭啃草,遊牧民族騎兵這麽搞,誰受得了——”
“……嗯……是……yes……”陳學廣聽著埃米爾的話,時不時點個頭應一聲。
心裏卻在嘀咕:這法國人嘰裏咕嚕哢嚓吧啦的說啥呢?
一句也冇聽懂啊。
聽了好一會兒天書,陳教授還不得不一直迴應,終於趕在埃米爾出去上廁所的功夫,教授拽著椅子就跑到了華母和華婕之間,借著酒意再次勸了起來:
“華婕媽媽,上海真的很好啊,我剛纔聽你說你二姐也在上海?
“那華婕過去上海唸書,不是還有人照應?多好呀……北京有什麽好的,乾燥,灰突突的……”
“哈哈,是嗎?挺好……”華母一邊時不時給唱歌的陳安通一個迴應,一邊點頭對陳教授的話表示認可,忙於待客,甚至倒不出空來吃肉。
華婕朝著陳教授微笑,實則正忙著填飽肚子。
難得爸爸大方請客到蒙古包裏,她一定要吃飽飽,吃回本。
“……上海的男孩子還優秀,房子啊、工資啊都給媳婦,做飯刷碗什麽活都做噠,華婕將來在上海上學,直接嫁到那邊呀,然後也接你們過去養老。
“上海呀,什麽都好,溫暖濕潤,哎呀,太適合養老啦……”陳教授越說越遠,連華婕嫁人生孩子的事兒都安排好了。
華婕聽的隻覺得好玩,沈墨卻有點聽不下去了,他在桌下蹬了華婕一腳。
“?”華婕。
“……”沈墨。
小土豆是屬豬的吧,就知道吃。
沈墨伸手扣著華婕後腦勺,將她推的身體前傾。
他則湊到她腦袋後麵,探頭對陳教授不滿的訓話道:
“陳教授,華婕現在年紀還小,你別在孩子麵前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,影響她心性。”
怎麽這些有點學問的老傢夥,一喝了酒就開始扯些不著四六的東西?
為老不尊!
說完話,他手在小土豆後腦勺上輕輕揉了下,收回手不再看陳教授。
這些成年人,真是讓人不爽。
“……”陳教授被說的一愣,望著沈墨好半晌回不過神來。
是他喝多了,還是怎麽的?
他眼中看到的明明是少年沈墨,可聽著的話怎麽卻像是華婕她爹纔會說的?
是他出現幻覺了嗎?
把華婕她爹看成了沈墨?
……
待華婕終於吃飽的時候,桌上清醒的大人基本上隻剩準備多跑幾趟、開車送人的趙孝磊了。
沈墨轉頭望向華婕,見少女嘴巴亮晶晶的,沾著油,顯得格外飽滿,好像比肉更好吃的樣子。
他抿了下唇,懷疑自己被蒙古包裏的酒氣熏醉了。
抽出一張紙,他遞到她麵前。
“?”華婕挑眉。
沈墨乾脆捏著紙,直接在她嘴巴上擦了擦。
“……”還坐在那兒跟華母巴拉巴拉安利上海大學的陳教授,瞧見沈墨給華婕擦嘴這一幕,總算確定了自己的想法——
他應該的確是醉糊塗了,一直把華父的臉看成沈墨。
瞧!
這個給華婕擦嘴的動作,實在是太‘爹’了。
明顯是華婕爸爸纔會做的事嘛。
嗯嗯,無論是捏紙的角度,還是擦嘴的力度,都很‘爹’。
揉了揉眼睛,陳教授拍了拍華母肩膀,搖搖晃晃站起身,微笑道:“我去洗把臉,清醒一下,回來繼續聊。”
眼睛都開始把人臉看混了,真是醉的很厲害了。
這麽醉,恐怕會影響他說服華母的發揮。
他要洗個冷水臉,保持更好的狀態,拿出更好的口才,再來好好跟華母聊聊華婕念上交大的事兒!
……
華婕搶過沈墨給她擦嘴的紙,低著頭自己仔仔細細擦了擦嘴巴。
耳朵悄悄開始發熱,低頭時垂落的披肩發遮住了她上翹的嘴角。
少女正想著心裏甜甜的大小事兒,耳邊忽然傳來沈墨另一邊自己親爹的聲音:
“我覺得華婕還是像我多一點,你看那雙大眼睛,你看看我……”華父拉著沈佳儒的手,聊的很起勁兒。
為了自證女兒更像他,華父把眼睛睜的大大的。
他一喝酒就上臉,麵頰紅似火,眼圈兒也染著霞,眼角上翹,可以看的出,年輕時候肯定是個俊小夥。
但大叔挑著眉毛眨巴眼,騷起來最為致命。
華婕替親爹臉紅,很想上去捂爹嘴。
快停止你的表演吧,醒酒後你會後悔的!
沈佳儒回握住華父的手,對華父的醉態絲毫不在意,他自己眸中也有醉意。
搖頭不認同華父,沈老師據理力爭道:
“我覺得還是更像我!你看她畫畫時的眼神,那個專注,沉浸其中彷彿全世界都不存在,隻剩自己和畫筆……那個樣子,活脫脫就是年輕時候的我。
“你看我。”
說罷,沈佳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,然後抽出一根筷子當筆,握著‘筷子筆’,挺直背脊,做出了個畫畫的樣子。
這個表演就很兒戲,最佳演員隻能頒給那根筷子。
沈佳儒一邊表演‘專注畫畫’,還一邊回眸盯華父,認真問:
“像不像華婕畫畫的時候?”
“……”沈墨。
華婕又不是你生的,像你個屁?!
歎氣,扶額,不忍的轉開視線。
與趙孝磊對視,沈墨皺眉歪頭,彷彿在質問:磊哥,明知道我爹喝一點酒就會開始胡說八道,你為什麽不攔著他點?
忙於吃肉的趙孝磊:“……”
他哪有那功夫看著老師啊?
是肉不夠多,還是酒不好喝?
……
晚上,眾人酒足飯飽,又吃又喝又唱歌又聊天的,可謂是賓主儘歡。
散場時,華父大手一揮,豪邁付款請客,引來一眾醉鬼稱讚。
趙孝磊先開車將三陳一法國人送回酒店,又回來接沈佳儒和華婕一家,先將華婕一家送回家,纔開車載著醉醺醺的沈佳儒和人間清醒沈小墨回老師家。
這一夜的熱鬨,總算落了幕。
華婕一家人才進門,小狗歡歡就跳出狗窩撲到華父身上。
華父哈哈笑著彎腰要抱,歡歡聞到華父身上的酒味,嫌棄的打了個噴嚏,便轉投華婕懷抱。
華婕笑笑將歡歡抱進懷裏,一手托著它的屁股,讓它靠在她臂彎裏,另一手開始給它擼毛。
歡歡猶如受了天大委屈一般,嗷嗚嗷嗚的嗚咽,使勁兒的拱華婕的腋窩和頸窩,尾巴搖擺著啪啪拍打她手臂。
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含著水汽,哼哼唧唧似乎在撒嬌哀怨:嗷嗚嗚,隻把它歡歡一狗丟在家裏帶娃,全家人都出去吃喝玩樂大晚上不回家,嗷嗚嗚,狗守空家,嗷嗚嗚……
華婕瞧它憋的難受,乾脆轉身又抱著它出了門。
將它放在地上,帶著它跑出去撒了一圈兒歡,等它跑夠了,才帶它回家。
進了屋,華婕就發現一窩小狗不見了。
找一圈兒,才發現被醉酒的爸爸抱到炕上了,他蓋著被子睡的很沉,一隻胳膊伸展著,三隻小奶狗並排枕著他胳膊,睡的倒也挺老實。
華婕忍俊不禁,又雙手捧著小奶狗將它們一個個放回狗窩。
華母洗漱好,跟華婕交代了幾句,便回主臥關門睡覺了,他們夫妻倆今天又是陪客人又是喝酒的,這會兒都困的眼睛也睜不開了。
三隻小狗一回窩,歡歡立即在狗窩邊嗅了一圈兒,這才跳進窩裏。
鼻子嗅啊嗅啊的,似乎聞到了寶寶們身上的酒味,歡歡打個小噴鼻,嫌棄的擺了擺頭,才叼著寶寶們,將它們攏到自己懷裏,讓它們拱著它喝奶。
待小狗們撅著屁股吧唧吧唧喝起奶,歡歡腦袋往邊上一仰,睜著一雙狗眼望天。
這回不哼唧了,也不流眼淚了,反而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狗樣。
華婕看著它,忍不住笑,一天天的,怎麽戲這麽多呢?
當狗而已,也要如此敬業嗎?
喝了兩口水,她跑回屋裏找出畫板和筆,坐到狗窩邊畫了起來。
勾勒小狗線條時,她筆觸很輕柔,以便凸顯小奶狗的柔軟和脆弱。
描繪歡歡時,則使用了綿長而厚實的線條,顯示著母親的溫柔和韌性。
畫著畫著,歡歡目光越來越迷離,逐漸閉上眼睛。
小狗狗們也喝夠了,嘴巴離開媽媽,拱著兄弟姐妹和媽媽,軟乎乎的團成團。
一狗窩裏的大寶寶小寶寶都開始均勻呼吸,世界彷彿都變得軟敷敷溫馨了起來。
華婕落筆時,唇角也不自覺露出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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